第(1/3)页 稍有常识者都知道,自关七圣彻底疯魔,消失于人间后,诸葛神侯已是当之无愧的京师第一高手。 毕竟,传说中那些有资格跟诸葛神侯交手、甚至是胜他一筹的人物,不是彻底沦为传说,就是远在天边、神秘至极。 这位“六五神侯”却是实实在在地屹立于京师,经历无数风雨而不倒,用他那无与伦比的智慧与力量,向天下诠释了何谓擎天白玉柱、架海紫金梁。 这么一个享誉天下,甚至隐隐有“实战派第一人”之称的人物,竟然会给自己家聘请个护院总教头? 护院,护什么院? 如果说这个消息还只是令人震惊的话,那下一则消息,就是让整个京师都觉得荒谬。 不仅是护院总教头,还是负责教导“四大名捕”的西席先生? 神侯的武功虽然深不见底,可江湖上一向是卧虎藏龙,也不是真的找不出人来与之抗衡,远的不说,迷天盟关七圣就是个鲜活的例子。 可他调教弟子的成果,却是实打实地摆在明面上,能够与之比拟者,绝对不多。 纵观古今,怕也只有调教出“老四大名捕”的自在门始祖韦青青青,教导出“逍遥三老”的逍遥派祖师逍遥子,以及培养了“四大凶徒”,号称“是非成败天下一”的张一蛮等寥寥数人而已。 可就是这么一个明师,竟然会专门聘个西席先生,教的还不是别人,而是近年来名声鹊起,称得上公门一流高手的“四大名捕”? 一时间,几乎整个京师、或者说是全天下都沸腾了。 所有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,这个所谓的护院总教头、西席先生究竟是什么来路? 其中最为迫切者,还不是刚刚死了个四堂主的六分半堂。 而是六分半堂最有力的挑战者,亟欲将这老牌霸主掀下马来的新兴势力——金风细雨楼。 此际虽已是深夜,可在金风细雨楼驻地中,有座通体白色的高楼中仍是灯火通明、亮如白昼。 一个身披大氅的年轻公子,正在油灯下,翻动桌案上的信笺。 他的身子极其瘦削,披在肩头的大氅都显出怪异的起伏,仿佛那下面不是一具人体,一副不剩多少皮肉的嶙峋骨架。 晚来风急,烛火轻摇,灯光在他脸上漾开,照出一张满是病容的憔悴面容,也令他的眼瞳中像是燃着两团火光。 ——阴冷而寒彻的鬼火。 森然火光仿佛照亮了他的生命,令人不自觉地忽略了他那苍白憔悴的病容。 看着看着,这病公子忽地掏出一张手帕,捂嘴咳嗽起来。 他咳嗽得极为剧烈。 剧烈得不像是在咳嗽,倒像是要用这种方式,来凝聚全部力量,来与天争命。 他咳嗽的时候,就连每一根发丝,每一根眉毛都在颤动,可见其人承受着怎样的痛苦。 好在,咳嗽虽然来得剧烈,却很快平息了下来,象征这次抗争仍是以他的胜利而告终。 收起染血手帕后,这病公子好似全然没受到任何影响,只是专注于方才的事务中。 看完最后一张信笺中,病公子蹙起眉角,不解道: “无邪,关于他的情报,就只有这么多?” 一个年轻俊朗,额上有一粒黑痣的文士才走了上来,他的脸上也有浓郁疑惑,只苦笑道: “楼主,就只有这些…… 自日前现身以来,他便一路来了京师,目标明确,途中所杀武者足有二十七人,皆是一击毙命。 这二十七人身份来历各不相同,有的甚至是互为死敌,只是在为非作歹之时撞上了他,便被当场格杀。” 年轻文士长长吐出一口气,叹道: “古怪之处实在太多,我想这个徐行徐踏法这个名字,或许不是他的真实身份……” 说到这里,他又叹口气,挫败道: “可特征如此鲜明的武功、如此强烈的个性,在江湖中竟然找不到能与其对应的人物,这实在是自我建立白楼以来,所遇之最重大的失败。” 白楼是金风细雨楼的资料库、情报所,里面储存着江湖上各种资料、消息、知识,乃是武林中一大资料中心,由金风细雨楼总管,“童叟无欺”杨无邪负责。 这个年轻文士,正是杨无邪本人。 能令这位总管如此恭敬的病公子,自然便是金风细雨楼楼主,“梦枕红袖第一刀”苏梦枕。 这里面的每一本资料、每一册档案,皆是杨无邪亲自组织人手,收集而来,他也向来将之视为自己毕生心血,并深深为之自豪。 杨无邪由衷认为这是一件伟大的工作,他也相信这些情报在日后,足可以助金风细雨楼战胜六分半堂,甚至发挥出更大的作用。 但是现在,这种自豪与信念,都因这个神秘人物,而彻底动摇。 杨无邪一时间对他更是生出了绝大的好奇心——难道这天底下,当真有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人物? 苏梦枕点点头,继续道: “天底下任何有名人,本就是从无名人做起的,暂且不要管他的来历,只看他要做什么、有什么目的。无邪,你怎么看?” 杨无邪苦意更浓,涩声道: “若是综合其人的种种事迹,以及诸葛先生对他青睐来看,或许……他杀这些人的理由,只是觉得这些人该死,仅此而已。” 苏梦枕抚掌而叹: “有这样的志气和本事,怪不得诸葛神侯会如此看中他,既然现在没有资料,便让楼子里的人,为他单列一册,从零开始收集吧。 进了神侯府,就等于是进了京师风云的正中心,端看他如何应对,毕竟咱们,只是隔岸观火……” 说到这里,苏梦枕抬起头,遥遥眺望远方,轻轻地笑了笑: “真正要做出选择的,反倒是雷损和狄飞惊,无论他们怎么走,咱们都有转圜余地。” 苏梦枕的笑容里,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。 杨无邪从没在自家楼主脸上,看见过这样的表情。 因为苏梦枕本就是一个从出生起,便身染诸多重疾巨患,伴随灾祸而行的可怜人。 据神医判断,以他的病症,早就应该进了坟墓,虽然他撑到了现在,可那病症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,让他感受到无比煎熬与痛苦。 这样一个人,往往只有被旁人幸灾乐祸的份儿,何时轮得到他来幸灾乐祸? 这完全是苏梦枕此生仅有的新奇体验。 所以他笑了,笑得颇为开怀。 “苏公子现在,一定在笑吧。” 六分半堂驻地中,一个身穿灰袍宽袖,左手拢在右襟里的老者,正抬起头,遥遥眺望位于天泉山玉峰塔的金风细雨楼驻地,慢悠悠地感慨。 “他想笑,就给他笑吧,咱们六分半堂这次虽然栽了跟头,却是栽在诸葛先生手里,嘿,倒也不算冤枉了。” 在这灰衣老人身边,还有一个年轻、孤寞、潇洒且带一种逸然出尘之气的白衣人。 这白衣人的脖子软软垂挂着,难以负担起头颅的重量,令他只能始终低着头,将那俊美面容朝着地面,难以昂首挺胸地直面世人。 任谁都看得出来,他的颈骨已经折断。 能这么好看,又有如此特征者,自然只有六分半堂的大堂主,“低首神龙”狄飞惊。 能够跟狄飞惊并肩而立的灰衣老人,当然便是江湖人称“雷老总”的六分半堂总堂主,出身江南霹雳堂雷家的雷损。 狄飞惊低着头,说话的声音很轻,似有若无,时断时续。 “在这时节,死一个四堂主,削弱些明面实力,折损点江湖声望,能够令蔡京对我们少一份忌惮,放下些成见,再多点支持,不算坏事。 更何况,杀死四堂主那人,还投身进了神侯府,这更会刺激蔡京,由此看来,咱们反而还要感谢这位西席先生、总教头呢。” 雷损显然极其满意这个答案。 在诸葛神侯和蔡京的博弈中,他们六分半堂只用一条四堂主的命,就获取了趁势而起、拨弄风云的机会,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因祸得福。 所以,雷损亦笑了起来。 第(1/3)页